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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者按:來果老和尚,十五歲聽見大智和尚一句「念佛者是誰」,便立志參悟,十餘年來須臾不離,最後了悟,而為近代禪門中一位了不起的成就者。

為什麼禪師能聽受一言,便能受用一生?日常師父在廣論錄音帶十七卷B面中,提及這個公案,旨要是開示「我慢高坵,法水不入」,經由來果禪師的行誼提示我們,如果聽受佛法時,能恭敬歡喜,心裡產生相應的狀態,就能獲得大法益。

 

念佛是誰(二)

來果老和尚行誼

摘自《來果和尚自行錄》

釋來果

-接續「念佛是誰(一)來果老和尚行誼

 

寶塔寺受職行堂

如是走一腳,滴一淚,問人大江距此多遠。路人指曰:「還有八十裏,即揚子大江。」嗚呼!死之時間,當在頃刻!在此八十裏旅途中,見僧人即跪下求救。至離鎮江四十裏,有一小廟,進廟跪下求食。該廟僧人雲:「食飯現成,你到田上拔黃豆稈一擔挑回,再吃。」我就即時去扯,扯足一擔挑回。可憐等到豆稈挑回,當家他去,別人不能作主,我竟又餓一天一夜。次早當家令我他去,起身又跑到彌陀寺。彌陀寺地方甚小,當家甚善,我求即允。他問我:「你還有力否?」我答:「還有能挑五百斤力。」問:「你能看山否?」答:「能看山。」至晚燒五人稀飯,被我一人吃完。工人回時,無飯可吃,有恨當家不該留我者,有怒小價不該多添飯者,鬧得當家不安。次晨當家找破爛衣服一包,囑我到句容縣寶塔寺討單住下。我想此位當家,正是我救命恩人,即時飛跑到寶塔寺。該寺老當家留我當行堂。回顧前之立誓,若無彌陀寺救星,則直抵大江,必葬身水族。再思由發心朝海,披緇至此,雖不若善財之百城煙水,然亦磨身捨命,唯道是尊,彷彿近之,此中研塵刮垢,去習消愆,實有不可思議之受用,此二十四歲時事也。

受行堂職後,身體強壯,道念更堅,從此重立大誓,盡此形壽,任死再不動筆作文作詩,回思華山事,皆由文字構禍,以致於此,今而後做一粥飯僧人,於願足矣。二時隨眾上殿過堂,動靜不離念佛是誰工夫。自思前之所行,磨練身心,掃除惡習,將一向愛如珍寶之身徹底放下,渾不顧及,此處更當精進,依法出家,求師受戒,免成庸輩。時有人問我曰:「汝有師否?」對曰:「未有。」他雲:「我可成就汝好吧?」對曰:「很好。」可憐所舉數位俱未能滿我願望,不得已認定一位閒居老修行,燃指拜佛,習禪多年,朝過四名山八小山,似有道貌。一日往寮請示,進山門一陣青煙衝出,我初疑佛香。三拜畢,請師賜一號條,以便往金山受戒。師即為取一名。我拜辭出寮時,稟師雲:「師父多年苦行,恐被黃煙薰下地獄,徒心實不忍。」師雲:「向後決定不吃。」過數日復去探查,師見我進門,急將煙具藏好,我各處尋覓,找出黃煙桿一根,隨折兩段,從窗縫丟出,黃煙一包,攜出放散園田。又稟雲:「師若再吃,今生不來師前問安。」說畢收取號條,又找衲襖、方便鏟、僧笠子、瓢囊,一齊辦好,先到茅山朝陽洞,打一餓七畢,出外問人,今日何日?彼答雲:「今天是二月三十日。」我聞言,猛然懊喪雲:「不好了,金山戒期又趕不上。」如是晝夜飛跑,至初二日趕到金山客堂,將方便鏟蒲團放好,衲襖披身,科頭赤腳,進客堂問訊坐下。

 

再赴金山寺受戒

知客出,行禮如儀,問雲:「老修行哪裡行腳來?」我雲:「師父慈悲,弟子來山求懺悔的。」此受戒的話,在寶塔寺學會的。知客把臉一變雲:「我看你像老參的樣子,原來是個新戒。」知客先是必恭必敬,當我是行頭陀苦行的老參掛單,後知是新戒,隨與掛號。問戒費,我雲沒有。知客雲:「既受戒,何以不帶戒費?」即用楊枝條打我五十幾下。承眾師慈悲,有助戒費者,有助衣具者,有助被單者。戒費衣單齊備,送堂隨眾,還未忘念佛是誰工夫。一到戒堂,見念佛是誰四字,即放衣單,向四字磕四響頭。咦,這裡也有念佛是誰,喜不自勝。金山是禪堂做新戒堂故也。凡發來受戒文件,看過兩遍即能熟背,無事即安坐如呆子。至戒期圓滿,各人四散,獨我一人無他去向,就勉強在學戒堂住。他人學唱念功課,我無事即將念佛是誰,作一整篇文章,貼房內自賞玩之。一日維那見到,急催進堂。未三閱月,首座每天舉罰雲:「這位新戒,道心很好,只是白天吃一飧,夜裡不倒單,破壞清規,下次不准。」我思之:挨香板尚可,破壞清規則不可。由是發心出外,吃缽飯,準備直抵中印度,終身住佛道場,死而後已。

 

行經五台,擬赴中印度

適有老戒名雲先者,定要與我一同行腳,拒之再四,誓與我同生死,無法離開,一路至江北數十裏,饑時擬用缽化飯,請他前行,至一村狗攢吠他,無法抵禦。我在前行時,狗又從後追趕他,彼即生退心雲:「我恐不及,請你一人先去。」如是「一缽千家飯,孤身萬裏遊,欲問前途路,究竟是誰走」,從此立行,每日太陽將出,先舉念佛是誰,然後起身,手拗蒲團上肩,至晚太陽將落,即放蒲團止息,或止在橋邊路邊,屋邊溝邊,山邊水邊,墳邊糞邊,但必先提工夫,後放蒲團,若一次空放者,即提起重舉工夫再放,日為常課。誓不掛單,不趕齋,不歇店,不化緣,不倒單,如願而行,未稍違犯。一路經過事實,容後再敘。              

行至五台,見一白塔,即禮拜,拜後方知是文殊塔。朝五台後,復向北由桂花城出國,擬往中天竺。一路行去儘是葷食,別無素食可餐,故不能吃,每見樹下爛棗纍纍,撿食充飢。忽有東印土來中國進香之喇嘛,向我問訊,彼此談話,他雲:「來中國三年,欲回本土,因途中障礙太多,不敢妄行,只得折回。」我聞之通身冰冷,即時共辭而別。返回中國,適值隆冬,大雪三尺多深,前不知去路,後無村落,在深雪中過一夜,身寒冰透。餘所穿衲襖重十五斤,每下雨雪三五天,堅坐三五日,蒲團下坐成一凹窠,水浸半身,其衣加重十餘斤。身幸未傷,一路時與叫化子同睡者,與狗子同夜者。自思既不能往印度,只好回裡,化父歸佛。主意既定,隻身飛跑,直到本鄉,擬上家廟住宿,次日再行回家化導,不料將進廟門,適父亦同時進廟,隨即禮父三拜。父雲:「汝母為汝眼也哭瞎,父亦因找汝,朝山四五處。」說畢即將我蒲團拗歸本家。小弟見曰:「父將這邋遢和尚弄到家來作麼?」父即曰:「是汝二哥到家。」眾鄉鄰親屬見我回家,悲喜交集。我即令眾親屬人等,排班齊整,開導雲:「浮世非堅,趕急回頭,歸心三寶。」勸畢,令各散去。即請父出外上坐,懇切勸導一番。父哭甚哀,我亦同哭。父雲:「你要我歸依三寶,我必依從你,歸依後,但你不能遠遊。」我即隨口答應。父歸依畢,餘即告以修行路途,旋即向雙親告別,直抵金山銷禪堂假,此光緒三十三年春間事也。

 

回金山寺,禪堂參「念佛是誰」

進禪堂後,自誓以悟為期,不悟不出禪堂,立行不倒單,不告病假、香假、縫補假、經行假、殿假,寧死在禪堂,不死在外寮,單參念佛是誰一法,不想其他妄念。初住禪堂,規矩不會,從早四板至開大靜後,共挨打數百多下香板,毫無煩念,唯念勞動執事,有擾大眾,深加慚愧。由是留心學習大規矩小法則,堂內堂外默背透熟。規矩熟後,安心辦道,任何人見不到我眼珠,聽不到我音聲,未見我掉一回頭。一日洗澡歸,至大殿門,忽掉頭向內一望,即被丈室小價訶斥一頓。我見是一小價,慚愧已極,至大靜後,打耳巴子七八下,痛責自己。又一日,人問我:「大殿供的什麼佛像?」不能答。再追雲:「可有鬍子麼?」亦不能答。因我向未舉頭上望。一日齋堂受供,工夫得力,舉碗不動者,約五分鐘,被僧值一耳巴子,打得連碗帶筷子一齊下地,衣袍悉沾湯水。此時我仍把住工夫,不許打失(由是迄今,我所住持地方,齋堂不准執事打耳巴子,縱有糾正,須等候初八、二十三、二十四、三十等日)。從朝至暮,日夜精勤,每放香時,東西兩單來我位前請示問話,周圍一轉,廣單上下,亦有人圍聽。至光緒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,晚六支香開靜櫯子一下,猛然豁落,如千斤擔子頓下,打失娘生鼻孔,大哭不止,悲歎無既。自思瞞到今天,沉沒輪迴,枉受苦楚,哀哉痛哉,無限悲思,歎何能及。次日到班首處,請開示時,前所礙滯之言,悉皆領會。班首雲:「汝是悟了語句。」即問念佛是誰?餘應答如流。又問生從何來,死從何去,等等問題,隨問隨答,了無阻滯。未幾,和尚班首臨堂讚頌,我即搭衣持具,向各寮求懺悔,止其莫贊。一日慈本老人,舉手巾作洗臉勢,問我:「是什麼?」我雲:「多了一條手巾,請將手巾放下。」彼不答而退。自此益加仔細,不敢妄自承當,苦心用功,並願多參知識,以免自大。由是日常修行倍加密切,一聽維那報坡,勢同搶寶,凡有公務行單各事,置身不顧,操作敏捷,辦事精詳,為眾人冠。至宣統二年春,寺中請余任堂主職,未允。凡外寮行單,上至和尚,下至打掃,所有規矩,無不嫻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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